初見他,是在帶兵骨干集訓隊的動員會上,我是帶兵骨干,他是集訓二連連長,我將負責訓新兵,他將負責訓我。距今秋新兵報到還有20天。
介紹到他時,他在第一排座位上“當”地一聲迅速起立,面向眾人“啪”地敬個禮。他一對粗眉、兩只大眼,矮瘦卻精干有力,向我們展示著不怒自威的氣場。
原來他就是馬曉暾,人還沒到名聲先到了:雷達某營副營長,高職低配到教導隊培訓帶兵骨干,十幾年扎實的基層經歷,鍛造成了雷厲風行、脾氣火暴、榮譽感強的狠角色。
第一次點名時,他說了句話:“你們現(xiàn)在還不是我馬曉暾的兵!等你們經過考核選拔,正式成為帶兵干部的那天,才是我馬曉暾的兵!”從那時起,每個人的心中都立起了一個明確的目標。
“努力和遺憾都是痛苦!怎么選擇,你們自己決定!”在第一天隊列訓練前,馬連長喊出了這句話。我們繃直了雙腿,挺直了腰桿,挺起了胸脯。他講話的語氣中帶著一種感染力,令我們不自覺地緊繃起全身每一塊肌肉。
每個動作,他都親自示范,挺拔有力、動靜分明、標準美觀,邊示范邊講解時,言語間帶著些許怒意和傲氣,儼然一個年輕氣盛的班長,只有腦門上深深的皺紋和偶爾喊錯人名的記憶力暴露著他將近40歲的年紀。
他發(fā)自內心地負責任,直接體現(xiàn)在他不厭其煩的講解和反復糾正的耐心上。他的隊列動作要求之高,是我們根本無法企及的。一個動作,做完三遍還沒令他滿意,他的兩條蹙眉便會向中間擠成兩道波浪線,兩只大眼瞇成兩個三角,腦門皺紋層疊起來,總體看來是一個痛苦不堪的表情。
慢慢地,他的皺紋成了我們訓練動作的打分器:皺紋平坦時,說明我們做得不錯,皺紋團擰時,說明我們要用心了。
那幾天,我們皮了,訓練得過且過,平時作風懶散。他動怒地喊:“你們的爹娘,不知費了多大的心血把你們送到部隊來,你們就這么回報他們?!我是你們的連長,我要替你們的老子好好管教你們!讓你們對得起爹娘的良苦用心!”連長的話,句句罵進了我們的心里,那一刻,我的眼前罩上了一層濕氣,朦朧中看到自己的父母站在連長的位置,傾訴著他們的辛酸和苦痛,希望與寄托。
集訓過半,連長跟我們玩起了“心眼兒”。這天在訓練場上,我跟旁邊的小李同時被連長批評了:“你們那爺們勁兒都哪兒去了?動作軟綿綿的,身體一動跟大面條子似的!要練就在這好好練,不練就滾蛋!”休息時,我看到小李的臉部肌肉緊繃,一副沮喪頹廢的樣子。我臉皮厚,扛罵,可我不服,暗下決心:非得做出個標準動作讓這老小子表揚我一句不行!可接下來,隊列動作不如我的小李卻得到了連長罕見的表揚:“恩,不錯,有點兒那個意思了!”要知道,對我們而言,這樣的口頭禪勝過一張榮譽證書。我又羨又妒,羨的是我也想得到這樣的評價,妒的是這老小子偏心眼兒,竟表揚了動作不如我的小李。小李臉上肌肉松弛下來,甚至掛上了自信。切,牛個屁!我暗自加勁兒,更賣力地訓練。
到了集訓后期,我和小李同時入選了隊列示范班。后來的一次閑聊時,連長向我透露了他的“秘密”:“帶兵得掌握技巧,要會分析你的兵需要什么:外向、好強的,多來點刺激鞭策,內向、自尊心強的,要變著法兒地多鼓勵。”原來連長給我們來了個雙重標準,好讓我們各取所需,共同進步。當時我下定決心:一定跟他多學兩手兒,來了新兵就什么都不怕了。
集訓最后一天,一名帶兵骨干公差外出時逾期不歸受到警告處分。個性鮮明的連長神色凝重地發(fā)話了:“這是我們連的第一個處分,也必須是最后一個!我要求大家給他一個機會,這個處分是我們的家事,任何人不得外傳。”突然他咬著牙說:“我馬曉暾就是護犢子,我的兵我怎么著都行,別人要說一個不字,就是不行!”
就這樣,在一片心潮澎湃中,我們完成了集訓,通過了選拔考試,從普通一兵變成了馬曉暾的兵!他,就是我們的男神。
(來源:解放軍報)